可是连后悔药都没地方买去,他犯下如此祸事,就算到御前,也摘不干净。 他小心翼翼这些年,生怕背负半点是非,实不明白为何平素看着与人为善的十三阿哥竟这般算计自己。 不知道十三阿哥是不是觉得理亏,也是一路缄默,没有主动说什么。 等他们兄弟两个到清溪书屋时,这边已是灯火通明。不止三阿哥、七阿哥等人都在,连几个小阿哥也都在。除了皇子阿哥之外,等着候见的唯一的外人,就是九门提督隆科多。 少一时,就有内侍出来传旨,传众人觐见。 因康熙所在内室地方有限,所以只有几位大阿哥与隆科多被传至御榻前,十六阿哥以下的小阿哥,则是跪在帘外。 康熙侧过脸来,视线直直的落在隆科多身上。 隆科多虽俯身在地,似乎也察觉到康熙的视线。他的身子一僵,没有抬头,只是将脖子得更低,将额头磕到金砖上。 康熙长吁了口气,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下。 他的视线移开,在每个皇子阿哥身上扫过。这都是他的儿子,他曾引以为傲的儿子,他曾厌恶诅咒过的儿子。 三阿哥的发辫乌黑,看来是染了头发。前些年,他曾进贡过染剂,康熙没有用。只希望他像惜自己头发那样,惜自己的羽,安安分分的做个宗室亲王。 七阿哥的身子佝偻着,同三阿哥相比,他反而是显老的厉害。这个儿子,打小就忧思过重,二十出头就有白发。都说无则刚,他因身体残疾,母族不显,注定与龙椅无缘,本当过得自在些。但是身为皇子,又有那么多强悍的兄弟,使得他不得不竭思苦想、步步为营,只为自保。 九阿哥子太柔,行事又太偏。康熙对这个儿子,是又恨又,恨的是他没有正形,没有皇子阿哥的稳重与上进;的是他天自然不作伪,从不掩饰自己的贪鄙之心,是皇家少有的直之人。只是他是皇父,能忍下这样一个儿子;那个人,是能忍的么? 康熙的眼神一暗,又转向九阿哥身边的十阿哥。 这个儿子,外内巧,大智若愚。即便曾涉及夺嫡之争,也是从属之,没有在风口浪尖上。加上有个显赫的母族,不管是谁上台,当不会太难为与他。 十二阿哥……还是一如既往的畏畏缩缩,带着几分胆怯与几分小气,叫人只有叹气的份。如此也好,这般怯懦,总不会碍了旁人的眼。 十三阿哥…… 十三阿哥…… 康熙的目光不知飘向何处,声音沉稳而清晰:“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,深肖朕躬,必能克承大统,着继朕登基,即皇帝位!” 这一句话,如霹雳一般,将众位皇子阿哥给震住了。 即便无人敢在御前喧哗,但是你瞧瞧我、我瞧瞧你,脸的不可思议。 九阿哥膝行两步,想要说话,被十阿哥一把拉出,堵住他的嘴巴。 康熙没有再说话,只是轻轻的摆摆手,示意众人退下。 九阿哥还在挣扎,却被十阿哥紧紧拉住。他体型肥硕,十阿哥却是骨骼清瘦,拉着他很是吃力。 十三阿哥见状,走到九阿哥另一侧,同十阿哥一道,将九阿哥驾了出来。 这会儿功夫,十六阿哥、十七阿哥带着二十、二十一、二十二、二十四的几位小阿哥也退到书屋外。 没有人吱声,大家都沉默着,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。 皇父的意思,是当着他们的面立储?可是储君何在? 若是“遗命”的话,那他们现下是不是就该准备着拥立四阿哥登基,给四阿哥叩首分“君臣”:若不是“遗命”的话,他们还得继续守在这里,尽人子之责,给皇父送终。 九阿哥使劲挣开来,打掉十阿哥的手,怒道:“为何拦我?我要寻皇阿玛问过清楚,他是不是受了糊……呜呜……”话没说完,又被十阿哥给捂住嘴巴。 “九哥,还请慎言!”十阿哥的面上带着几分郑重,望向九阿哥的眼神带了些许安抚与关切。 九阿哥冷哼一声,望向眼前这些兄弟,刚好与正在打量他的三阿哥对了个正着。 九阿哥挑了挑嘴角,不再多言。 趁着众人没留意,十三阿哥凑到隆科多跟前,低声问道:“四哥何时来?” “一个时辰前皇上使人去南郊传四阿哥。”隆科多轻声回道。 十三阿哥听了,不由皱眉。 畅园至南郊斋所六十来里的,这又是深夜赶路。再说了,局面如此紧迫,四阿哥如何能放心在斋所,原本多半是在圆明园。 现下晓得有钦差传旨,他还得连夜跑到南郊,在那边承旨。 这一番折腾下来,怕是一时半会儿到不了畅园。 幸好有十阿哥劝诫,将想要闹事的九阿哥下;三阿哥虽也是心有不服,但是他向来惜名声,不敢冒抗旨不尊的罪名说什么。 康熙已成不渐之势,十六阿哥与众人商议后,将其移到清溪书屋正寝。 除了年幼的二十四阿哥,年方七岁,浑不知愁,早已在十七阿哥的怀中沉沉睡去;其他的皇子阿哥,都被“寿终正寝”四个字,得心里沉甸甸的。连心不忿的九阿哥,也再没了动静,只在寝殿外凝望。 从寅时到天亮,从天亮到巳初(早上九点),短短几个时辰,对于众人来说,却像熬了几天。BowUCHIna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