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颙虽没有像父亲想得那么深远,但是见他待父亲恭敬,待自己也亲切,对他也生几分好。已经寻思回府后,问子寻几株好参,送给觉罗保滋补。 杨琳是武将出身,年近甲子。他早年出仕,一直在武官任上,由副将到总兵到福建提督。康熙五十三年才升广东巡抚,去年冬升任的广东广西总督。 或许是一直在南边做官的缘故,他脸发红,嗓门甚是洪亮。还是头一遭见曹颙,夸了好几句,直赞曹寅教子有方。 听说曹寅现下在户部当值,他迟疑了一下,问出心中所惑。那就是户部这两年会不会继续追缴亏空。 西北用兵正缺银子,四阿哥主持户部,向来都是主张追缴库银的,这点毫无质疑。 见曹颙这般肯定,杨琳的脸有些灰败,出几分苦笑。 只是君子之淡如水,有些话也不好当曹寅父子抱怨。两下寒暄了一会儿,另有其他访客到,曹寅父子就告辞离去。 曹寅心里,是另一番滋味儿。 他虽没有做过督抚,却也曾为皇帝监控江南,没有督抚之名,却有督抚之实。若没有儿子早年的告诫,没有曹家十来年运筹帷幄,曹家亏空,也是一把利剑。 杨琳虽做了半辈子官,但是官声颇佳,并不是贪官。然而,这每个省亏空的库银,追究起来,还是要落到督抚头上。 尤其杨琳这种,之前就在广东为巡抚,后升总督的,同地方断不得干系,还不知有多少需要擦股的地方。 一个是风得意的觉罗保,一个是因追缴库银焦头烂额的杨琳,曹颙对于这大清朝的高官显宦又有了一个新认识。 韩宅,内院。 韩江氏如往常一样,从外头的铺子巡查归来,换了家常衣服,开始教蕙儿识字。 蕙儿今年七岁,到了该进学的年纪。韩江氏打小就是被父亲当儿子养的,因此在教养蕙儿的时候,也不想将她养成不知世事的深闺小姐。 这边是寡妇宅邸,没有男人支撑门户,请西席也不便。所以,韩江氏就自己教女儿识字。 蕙儿资质并不算上乘,胜在肯吃苦。不肖人看着,就自己懂得温习写大字,这样一来,进展也颇快。 韩江氏在外头虽是肃容,在蕙儿面前却是难得慈,并不吝啬称赞之语。 小蕙儿见养母夸奖,对识字写字越发有兴致,倒是真心向学。 看着女儿写了几个大字,小喜、小福已经将饭菜摆了上来。韩江氏看着小喜与小福两个,却想起一桩心事。 待用了晚饭,韩江氏叫人带蕙儿下去休息,留下小喜与小福两个说话。 她从首饰匣中,拿出一个稠包,打开来,里面是一对绞丝金手镯。她将金手镯推到小福面前,道:“明儿是你二十岁生,这是我送你的生礼。” 小福嘴里谢过姑娘,喜喜的接了。 这样式的金手镯她去年见过,在小喜生的时候。姑娘待她同小喜两个,向来是一般无二的,所以她晓得自己生姑娘的赏赐差不多也是这个,倒是并不意外。 小喜在旁,见小福高兴,从荷包里掏出个锦袋,送到小福面前,笑道:“虽比不得姑娘礼重,也是我心预备的,妹妹不要嫌弃礼薄。” 是对金耳坠,一对坠是镂空的“福”字,既吉祥,又是合了小福的名字。 小福是韩江氏贴身丫鬟,除了照顾起居,也会看账,自是识字。她一手摩挲着手镯,一手拿着耳坠子,不释手。 韩江氏这边却是收敛笑颜,正道:“我有话同你们两个说。” 小福闻言,放下东西,同小喜一道恭听。 “小福明二十,小喜今年也二十一,以往是我疏忽,差点就要误了你们的花期。你们两个在我身边多年,大家伙都是打小一块长大,我盼着你们往后的子都能舒心。我早就想过,不会白叫你们服侍我一场,会当嫁妹妹似的,为你们预备一份嫁妆,风风光光的出嫁。只是世人愚昧,男儿寡情薄,挑个什么样的男人,还得你们自己个儿拿主意,往后过子才能不后悔。”韩江氏轻声说道。 听提及这个,不管是平素恬静的小喜,还是活泼的小福,都没了动静,红着脸说不出话。 这世间婚姻,多是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为奴婢的,则多是任由主家指婚,哪里有自己挑丈夫的? “嫁妆我会开始叫人预备,是挑外头的人,还是挑咱们家里的,都由你们两个。”韩江氏见她们难得出小女儿态,脸上了几分笑,想起多年前父亲绵病榻时,同她提及婚事的模样。 当年,父亲就是将几家合适的少爷条件都说给她听,任由她自己挑选的。 想到这里,她垂下眼帘。 莫非自己真是命相硬,克母克父克夫么?要不然的话,为何自己挑了个丈夫,初相见时,已经是在灵堂? 主仆三人都缄默,屋子里一片寂静,就听廊下有婆子禀道:“姑娘,前院有堂客,自称是九贝子府的,奉了九贝子之命而来。” 韩江氏闻言,不由皱眉。 这个九阿哥还有什么事么?莫非是想要拉拢她的心不死?她不过是商贾妇人,若不是同曹家沾上关系,哪里会入皇子阿哥眼。 只是他皇家贵胄,只当她是呼之则来的忘恩负义之徒,实是看轻了她。boWuchinA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