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虽说身份有限,嫁不到高门大户家去,做发也难,但是找个寻常人家做填房也没什么不好。”兆佳氏说道。 曹颂听到这个,想起曹项痴心不改的模样,心里犹豫不定。 兆佳氏见儿子神不对,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,关切的问道:“瞧着你脸儿不好,是不是头底下站着,晒中暑了?” 曹颂起身,道:“许是吧,有些乏,儿子先回去了。” 兆佳氏见了,心疼儿子,也不拦他,道:“去吧去吧,等你过几休沐,咱们再好好商量,总要将大事定下来才好。” 曹颂不放心曹项那边,胡应着,从兆佳氏这边出来。 到了宝蝶这边,就见曹頫与翡翠都在廊下站着,脸上神情古怪。 曹颂刚想发问,就听屋里传来宝蝶沙哑的声音,道:“四爷要是想娶,就等我死了再惦记。这倒是要谢老天了,让这世上讲究孝道。就算我身份低,也能让你守上三年,吃你三年的供奉,总算没白生你一场……” “姨娘,是儿子不孝,儿子并无多大出息,只想着往后奉养姨娘,好好的过子……”曹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。 宝蝶的声音有些尖厉:“这天下只剩下你一人时,你再自在吧。你单单是你自己个儿么?要不是靠着家里,靠着祖宗,你怎么能几岁就纳了监生,十几岁就进了国子监。不靠着这个‘曹’字,这乌纱就能平白无故的落到你这半大孩子身上?” 说到这里,宝蝶放缓了声音:“这些个道理,我一个娘们都晓得,四爷不晓得?在这个家里,外人能恭敬你一句,唤你一声‘四爷’、‘四公子’,出了这个家门,你又比旁人多什么?打小开始,一句‘丫头养的’,就能引得你哭半宿,难不成你就吃了秤砣铁了心,让你的儿子、你的孙子,也尝尝这个滋味儿?” “姨娘……”曹项听了这诛心之言,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。 “要走你走,我不走!虽说我只是个妾,也是曹家人,自是死在曹家,埋在曹家的坟茔地。”宝蝶接着说道。 屋外的几人,听了母子这番对答,反应不一。 翡翠是拿着帕子,眼圈红红的,说不上是担心宝蝶为难,还是怜惜曹项多情。 曹頫则是越听越糊涂,拉了拉曹颂的袖子,低声问道:“二哥,四哥要往哪儿去?这听着姨娘的话,怎么像是四哥要带着小丫鬟私奔啊?” 曹颂了额头,这要是曹项真带小丫鬟私奔,倒没这么犯难的,将事情下来,过两年找回来,也不碍什么事。 偏生曹项这个犟驴,认死理儿,一门心思想要绿菊做正头。 他对曹頫招招手,兄弟两个打院子里出来,他才止了脚步,道:“不过小事,别瞎嚷嚷。” “二哥,四哥还跪着……”曹頫见曹颂不再理会,不有些着急。 “哼,那是他该受的……”曹颂心里不无触动,这个情景多眼啊。几年之前,他想要娶静惠为时。家里也闹过这么一出。 想起旧事,他对弟弟的责怪倒减了几分。 见曹頫还要啰嗦,曹颂说道:“你四哥向来孝顺,不是忤逆之人,姨娘也是将儿子当心尖子,娘俩说开了,也差不多了,没什么大事儿……”说完,他转身回自己院子去了。 曹頫留在远处,还在嘀咕着:“真是怪事年年有,今年特别多,向来老实巴的四哥竟然想离家出走。这叫什么事?到底是跟哪个丫鬟好了,丁香,茯苓……” 热河,福楼,二楼客房。 夜渐浓,街上已经开始挂起了红灯笼,福楼门前,不少客人往来,煞是热闹。 七娘趴在窗户门口,一边同父亲方种公说话,一边眺望下边的街景。虽说方种公没有立时带女儿回南边,但是也没有去曹家落脚。 草民做惯了,心里顾虑颇深,再说也不习惯同官宦人家打道。 “阿爹见过白鹤拳么?说是前人从五禽戏里衍生出来的,大师傅就会。他说我把另一套拳法练了就教给我。”方七娘说道。 “没听说过,七娘学了好几套拳了?”方种公晓得女儿是武痴,开口反问道。 方七娘摇摇头。道:“才一套,还没学透呢。大师傅说了,要是学得囫囵枣,就是花架子,学着没用。要吃透了,运用自如,才算是学成。” 这话说得倒是在理,方种公听了不由点头。 方七娘闻到饭菜的香味,觉得肚子有些饿了,从荷包里掏出两个茯苓饼来,递给父亲,道:“阿爹尝尝,这是曹爷的娘亲给的,听说是皇里赏出来的吃食,可好吃了,跟外头的不一样。” 从小闺女就是男装,淘气得跟野小子似的,如今倒真有几分小姑娘的样子,穿着鲜亮,看着也乖巧可。 方种公心里只有叹息,看着女孩还得由女人来教养,才是正理。 方七娘吃着茯苓饼,眼睛已经开始发亮,冲着马路摇了摇胳膊,高声唤道:“二师傅,二师傅……” 方种公探头过去,就见一个三角脸的汉子笑眯眯的站在楼下,身形看着有些眼,像是下晌曹颙带来的长随之一。 因这汉子当初没上楼,两下也没正式介绍过,所以方种公不晓得他身份。 只见那汉子仰脖,看着楼上道:“这不是七娘么?听说你爹寻你来了。小没良心的,枉你大师傅那么疼你。说走就走,你大师傅晚饭都没吃。”BoWuChina.CoM |